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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创 2024-04-01 13:39·齐鲁壹点
本文的标题，是我亲耳所听。说这话的人，是一个从警三十多年的老派出所长。虽然事情也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，但他说这话时的那种极其匪夷所思的语气和表情，依然活灵活现在我的耳边和眼前。
四十年前，我从一所学校调入一个省直机关下属的事业单位工作。在当时，还没有实行公务员制度，机关编制和事业编制，也没有那么界限分明的区别。因而，在其他人看来，省直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，跟省直机关干部，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。我所说的这些话，并不是节外生枝的扯闲篇子，而是为后边的叙述做必要的铺垫，更是对本文标题的一种呼应和交代。
由于我所调入的这个单位，是刚刚组建的，所以还有其他人陆陆续续地调了进来，或者从大学毕业生中分配进来。其中有一个人，是从电力系统一家单位调过来的。他来的时间，比我要晚上几个月。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，但是还是不方便对其指名道姓。为了方便叙述，姑且就以W指代吧。
W个头不高，皮肤黝黑，但是看上去人很机灵。来到这个单位之后，他被临时指定负责行政后勤工作，算是代理行政科长吧。W很健谈，是个自来熟。比方说，他跟我相识没几天，就跟我称兄道弟，无话不谈了。有时遇上周末，还十分热情地邀我和几个年龄相仿的伙计，到他家炒上几个小菜，喝个小酒什么的。
W虽然年龄不太大，但是阅历够丰富。出身农家的他，参过军，在部队里入了党。复员后，还做过生产队长。因为比较能干，又被推荐上了大学，并且还是一所知名度比较高的大学。我插队做过知青，又进工厂当过工人，大学毕业后还做过将近两年的教师，自认在同龄人中算是阅历比较丰富的了。但是跟W比起来，我却有种自愧不如的感觉。
由于是一个新组建单位，我们单位当时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完全就绪。比如几个内设机构的负责人，都没有明确具体职级职务，只是临时负责。一段时间后，单位又调来一个人，由于此人资历比W老，调来之前就是正科级干部，因而上级就让他做了行政科长，W就只好退而求其次了。
新科长上任之后，W的心态就有些失衡了。在背后里，他讥笑新来的科长没能力，啥也不懂，什么都做不好，是经常发生的事情。不但如此，在工作上，他也常常跟科长拧着来，甚至公开叫板。比方说，有一次单位召开全省性的业务会议，W在大庭广众之下，就为一件事情的安排，跟科长大吵大闹，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，让领导很窝火，自然也就对W坏了印象。
大约在领导看来，W乱发牢骚、处处跟科长拧着来的行为，就是在职务问题上跟上级叫板。而在这个问题上跟上级叫板，结果往往只能是适得其反。所以，在任命各个科室副科长的时候，又没了W什么事儿。这么一来，W就更不平衡了。“这叫什么事儿啊！老子辛辛苦苦地干，到头来从行政科一把手干成办事员了！”诸如此类的话，也就成了他的口头禅。
也就是从那时起，大家都看出了W爱占小便宜的毛病。比方说，单位分大米、苹果之类福利的时候，他都会想方设法偷偷多留给自己一些。但是谁也没有想到，其中也包括领导，他后来会在错误的道路上，走得那么远。倘若领导在看出他错误苗头的时候，适当地敲打敲打他，或者调整一下工作岗位，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？不得而知了。
有一天下午，领导通知我和另外一个同事，跟他一起去趟派出所，说是W出事了。闻听此消息，我不由万分讶异，他能出什么事，以至于犯到公安机关手里？到了派出所，我才知道，W是因为在街上偷人家自行车，被抓了现行。因为他是有单位的人，并且还是省直单位，所以要通知单位领导前去把情况交代一下。
在当时，自行车对普通人来讲，是很金贵的存在。就拿我来说，要用三个月的工资，才能买一辆自行车。这天，W在路过一家商场的时候，发现门外停着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，于是就用万能钥匙打开车锁，骑上就走。恰巧这时车子的主人从商场里出来。见自己的宝贝车子被偷，人家自然要追。又恰巧在此时，有个警察骑着挎斗摩托车路过，W就被当场拿下，就近扭送派出所了。
那个派出所的所长，是个上世纪五十年代从部队复员后，就进了公安队伍的老警察。见到我们单位的领导之后，他说了这样一番话：“我做了三十多年警察，这种身份的小偷，还是第一次见到。又参过军，又上过大学，还是个党员、省直机关干部，这样的身份，多少人求之不得，又让多少人羡慕啊！怎么就成了当街偷自行车的小偷呢？”说这话的时候，他的表情中、语气里，鄙夷不屑、疑惑不解、惋惜痛心兼而有之，令人印象十分深刻。听了所长的话，我想我们单位领导，肯定会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。自己的单位里出了这样的人，也实在是太丢人了些！
案子全部审完之后，我们才知道，W已经演变成了一个惯偷。他总共偷过五辆自行车、两台彩电、两个电风扇、一台录音机、两部汽车音响。我不明白，那汽车音响，他是怎么卸下来的。而两台十四英寸彩电和两个落地式电风扇，则是他利用办理会务之便，从人家宾馆房间偷出来的。具体作案方式，在此就不细说了，否则会有传授偷窃技巧之嫌。
可以这么说，W后来已经发展到偷窃成瘾的程度了。只要看到能偷的东西，他就忍不住要伸手。甚至有一次坐飞机出差，他竟然把人家的救生衣偷走了。那时飞机上的救生衣，是放在座椅下面的。更离谱的是，他有一次去爬泰山，顺走了一个摄影摊位上的一只旅行包，回家打开一看，里面只有一件破雨衣。所有这一切，都是他在里边竹筒倒豆子，自己交代的。
按照当时的标准，W的涉案金额，不算小了。于是，他就被法院判了五年有期徒刑。就这样，他的政治生命就算彻底完结了。用如今流行的说法，就是“社死”了。虽然他是咎由自取，但是同他相熟之人，包括我，还是为他感到有点可惜和不值。好好的工作、好好的生活，怎么可以这样不加珍惜，毁于一旦！
W之所以走到这一步，固然与他心中的贪欲有关。但是他在职务问题上的心态失衡，以及由此而产生的找补心理，无疑助推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，一发不可收拾。
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，一个人难免会遇到一些不平之事，从而产生心理失衡。对于一个人来说，学会管理调适自己的心态和情绪，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。对于不平衡的事情，万万不能用错误的方式去找补，就像W那样。
壹点号谷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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